杨德衡与我是同辈，年长我一岁，故称为兄。但我对他是先观其画而后识其人，1964年他的毕业创作《稻香季节》在北京展览，那时我在中央美术学院还没有毕业，看到他的画就记住东北有个画花鸟的杨德衡了。他的《稻香季节》画的是在丰收的稻田里，一群被开镰收割人群惊飞的鹳鸟，丰收稻穗的摆动节律仿佛海浪。构思立意新颖，生活气息浓厚，境界清新开阔，打破传统花鸟画的旧有格局，画出了全新的面貌。这张画渗透着杨德衡的真切感受和祈盼丰收的感情，用花鸟画的形式反映了现实生活。因为这张画的创新成果很突出，所以受到当时美术界的普遍关注，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我毕业来鲁迅美术学院任教后，杨德衡于1978年回到沈阳，后来又当了辽宁画院的副院长。我们虽相识而接触并不太多。新世纪来临后，因辽宁湖社书画研究会老会长晏少翔先生年岁大精力不够，由杨德衡出任常务副会长并主持工作，我们接触多起来，因此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，我还曾为他写过评论。

　　杨德衡近来要出版写生画集，约我给他写序言。我原以为他是全国著名的花鸟画家，写生集一定是花鸟写生，可是当他拿来画给我看时，除花鸟外还有不少人物、动物、山水写生。一问才知道，他由附中到上鲁迅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念本科时，人物、山水、花鸟最早是不分科的，所以养成什么都画的习惯，三年级下学期才分科。当时赵梦朱教授看上了杨德衡，托钟质夫老师做他的工作到花鸟科来。从此杨德衡师从赵梦朱、钟质夫、郭西河老师学习花鸟画。并从赵梦朱、钟质夫两位老师那里继承了工笔画、没骨画传统，又受郭西河写意花鸟的影响真正走上了花鸟画创作的道路。现在他下去体验生活时，在画花鸟写生、速写的同时，捎带着也画人物、动物、山水，我想这除了习惯的惯性以外，也与他对生活的理解有关。凡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成长或崭露头角的艺术家，绝大多数受当时主流创作思想现实主义的影响，杨德衡也不例外。例如他重视深入生活和生活积累，强调“生动的生活感受”在绘画创作中的重要作用。在深入生活方面他又讲究点与面的有机结合，以画写生和速写为主。据我所知，杨德衡除了多次深入扎龙、向海等鹤乡，观察鹤的真实生活，画写生、速写，搜集资料以外，还到过辽宁千山、医巫闾山、大鹿岛、仙人洞、老铁山、法库、鞍钢，吉林的长白山、松花湖，黑龙江的珍宝岛，以及石河水库、山海关、北戴河、恒山、华山，西北的祁连山、天山，还有黄山、庐山、西湖、三峡、青城山、峨眉山、黄果树瀑佈等，画了大量的写生和速写。这本写生画集只是他下去写生、速写的一小部分，他认为“丰富的生活积累是画家宝贵的财富，是提高创作品质的重要和必要条件之一”，同时他认为花鸟画的创新，也必须以真实的生活感受为基础，从而升华出新的立意和表现语言。我认为这些都可以作为他所坚持的现实主义创作道路的印证。

　　杨德衡曾对我说：“我一到生活中就来劲，人物、动物、山水、花鸟什么都想画。”我看这是作为一个画家的重要素质，它显示了画家对自然造化的热情，它是保持艺术家与自然造化亲和感的重要基础。因为它是创作主体与自然造化的真正对话和交流，而写生、速写则是对话与交流的手段。然而时下却流行下去拍照和录影，我以为下去一趟带回一大堆机械产品与带回一本写生速写，对绘画创作的意义是不同的，凡是拿过画笔搞过创作的人对此都有体会。拿回来的照片和录影只是一堆“生”材料，而写生和速写则是经过创作主体思想的过滤和情感的淘铸，又经过艺术上的选择、提炼、塑造过程，直接体现了画家的感受，同时也锻炼了技巧。速写本上的形象、动势或几根简单的线条，能引领画家的想像，启发构思，有的还对转化成新的表现语言起到启示作用。杨德衡出版写生画集，我想他既有回顾自己创作道路的意思，又有宣导画家下去多画写生和速写之意，其正本清源，匡正时弊之心，善哉！善哉！

2006年10月于鲁美蕴真堂

作者系鲁迅美术学院教授、原美术史论系主任、鲁迅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、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